還故梓   老蛇頭暴斃           

挖老底   貓頭鷹翻船

詩曰：

為人不可把天欺,害理傷天逞一時。

惡貫滿盈終有報,只差來早與來遲。

上集說到，王異財因鬧堂被評為漏劃地主，行刺代鄉長的王伍又被打死，王祖合一家驚恐萬狀，感到如在下坪再呆下去，死路一條，因此決定全家遷回祖上故地彭縣大王鄉；王老壺因妻子秀美不愿去，王祖合便決定與老伴、三兒老忠三人先遷回，老壺等妻子同意后再決定。

王老忠近日精神分裂癥有所好轉，王祖合便帶他回到大王鄉,先整理一下舊屋,以備搬遷之用。

大王鄉雖不大，因處于交通路口，來往客人較多，王祖合祖上一直居住此處開客棧，他的單層老屋建起來已有百年歷史。民國初年，因毒死珍珠客得了財寶，怕浙江人來追查，便舉家秘密遷到下坪村，無人知道,他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。房屋起先托給遠房一個弟弟入住代管，住了十余年,一家人因瘟疫,全部病故。此后，又托給一個表弟代管入住，又住了十來年，表弟因賭博負債上吊自殺，弟媳婦嫁人，從此該屋被疑為“兇宅”,一直閑著無人居住。

當王祖合開門進去時，迎面聞到一股霉臭味，只見窗殘幾破，家具什物零亂不堪，到處蛛網橫結，地上都是坑坑洼洼，屋面椽、桁、瓦片零落破碎，梁、柱腐爛不堪。蟑螂老鼠成群結隊,竄來竄去，臨近窗戶處什草叢生。父子兩人正不知如何著手時，老忠看到旁邊有一條手梯，決定先上屋整理漏水瓦片，便搬來梯子，叫老父扶著，他踏著爬上屋頂，剛剛動手整理，忽然剛才搬動梯子處竄出一條一米多長眼鏡蛇,搖頭擺尾直朝王祖合爬來，老忠情急之下，折下一塊瓦片朝蛇身擲去，似擊中，那蛇被擊怒,沖向王祖合，王因扶著梯子，無法逃離，大腿下端被蛇纏住并咬了一口，王祖合驚叫一聲，王老忠跳下來,揀起一條木樁朝蛇身打去，未打著，那蛇迅速逃離,鉆入雜物草叢中跑掉了。

王祖合這時傷口疼痛，急呼老忠背他出去叫當地人幫助找蛇藥，王離開此地三十多年，人們都不認識他，王老忠更無人知曉，后來,有些年青人聽說是王祖合是王老壺父親，都用鄙視眼光看他,似乎還有些幸災樂禍;因為前幾天王伍被打死，抬回來時，人們傳說是被王老壺叫去而丟命的，而死時,王家的人卻一個也沒有搭理過他，都躲得遠遠的,讓他在草地上整整躺了一天;因此王伍的族親對他一家人恨之入骨，聽說是被蛇咬,都說活該，是天道報應。王老忠沿街走遍了整個村，竟無人搭理;這時王祖合已經全身麻木，頭昏眼花，畏寒發熱，不一會出現嘔吐，小便失禁。王老忠真是呼天天不應，叫地地不靈，有人告訴他到20里外大彎鄉有藥店，王老忠不得不背起老父，又走了兩個多小時，到達大彎鄉,找到藥店時，藥店老板一看，他已經呼吸衰竭，無法搶救了，

王祖合死后，大王鄉有人看見,那條眼鏡蛇,次日又在他房子旁邊出現，身上花紋極像珍珠;于是一些老年人,便搬起陳年故事,說那是珍珠客所變，是來報仇的。

有詩曰：

劫奪珍珠發大財,拋尸楊柳穴中埋。

含冤掩淚難投世,今日尋仇雪恨來。

王祖合死后第二天，王家人來大王鄉替他辦喪事，王祖合老伴王婆由王老壺妻秀美扶著，秀美原是大王鄉富戶林家興妻子，雖然離開五、六年，但大多數人都還認得她，一問才知道,她嫁給了王老壺。

她的到來,在大王鄉炸開了鍋，人們驚奇地發現,這個原來的大家璧玉，怎么會嫁給一個嫖、賭、飲、鴉(片)、偷、盜、拐、騙八毒俱全的流浪子;嫁給這個流落江湖、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?全村大大小小紛紛議論起來:

事情回到1947年秋天,林家興與老壺原是賭場上認識的,兩人交好至傾腸傾肺,平日無事不談的酒肉朋友;林家興和秀美是在往小洋鄉秀美父親奔喪回來路上,被埋伏等待在那里的土匪捆架去的，王益云將王家興留下,放回秀美,提出要她回去七天內拿300塊大洋來贖人;秀美賤賣了大部田產,湊足了錢，說是托人去贖丈夫,可王益云那邊,一連等了十來天不見錢來,一怒之下便殺了林家興,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?

大王鄉有個叫阿七的人，原來也是王益云貼身土匪之一，(后來剿匪中，主動投誠，免于處罰)，他完全知道王益云之所以殺害林家興，是認為聽人說她家不肯交贖金之故。而后來又聞知,秀美當時曾對人說過,她已托一個“至親的人”去贖丈夫,當時就曾有人懷疑,這人是王老壺,贖金被他中途侵吞,是王干的齷齪事;但他還不相信,因王老壺雖是王匪親信,王益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老虎,他相信王老壺沒這個膽量。而現在完全可以證實,這個所謂“至親的人”就是王老壺!

林家興被殺害,秀美被老壺欺騙,還誤認為是大王鄉人害的,她氣憤地賣掉全部家當,離開大王鄉,說是回到娘家小洋鄉居住,實際是在王老壺花言巧語誘騙下，跟隨他來到下坪。因當地大戶人家,均有為夫守節的風俗，秀美離開大王鄉時，自不敢對人說改嫁,此后也沒人知道。所以王祖合要遷居回大王鄉，她堅決不肯。這次由于王祖合暴斃，她才不得不賠著王的老伴王婆,回大王鄉辦喪事。

現在證實整個過程,完全是王老壺暗中設的套,這王老壺謀財害命占妻,真是喪盡天良、狼心狗肺的老狐貍!

此事在大王鄉傳開后，人們都以鄙視眼光看秀美，熟人看見她,也遠遠避開,不愿搭理她。不久傳到小洋鄉，她的弟弟立即趕到大王鄉來，把她帶回小洋,并追述全部情況，這對秀美簡直是晴天霹靂，如夢初醒：深悔自己上當受騙，與他同床共枕五、六年的人，竟是一條害死丈夫的豺狼，她痛不欲生，羞愧難當，尋死覓活;在許多親友勸解下，終于鼓起勇氣向當地政府，狀告了王老壺。

當小洋村把揭發材料轉至下坪鄉時，王老壺從內部聞訊，早已逃之夭夭。

詩曰:狼心狗肺運籌高,害友謀妻當富豪。

此日猙獰真相現,人亡家破只身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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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異財被評為漏劃地主后，便寫信給部隊兒子，說是當地鄉干部迫害他，要他兒子急速回來,幫助申辯。

他兒子名王振軍，現年20歲，1949年在學校參軍，現已提為排級干部，聞訊后,立即向領導機關請假，以父病探親為名,徑直回到下坪鄉。

這一天傍晚，老驢頭正趕著羊群回家,迎面碰見一個身著軍裝,英姿颯爽的青年。一時感到眼熟，卻想不起來;臨近一問，說是王異財兒子王振軍;五、六年未見，已從一個黃毛小伙變成一個魁梧軍人。仔細一看，完全不像王異財,他猛然記起來，這還不是當年的章夬士再世?怪不得一時眼熟。

章夬士從祖上一直是下坪村一富戶，除有部份田畝出租外，主要經營一家青草藥店，祖上三代單傳，替當地人看病，老驢頭初到下坪時,曾在他家當過長工，后來章夬士父親因經營藥店忙，無暇農事，便把土地出租，老驢頭就改到章舜弟家當長工，章夬士從小到大他都認識，民國21年（1932年）章夬士慘死,他老婆胡英不久就嫁給王異財，八個月后生下一個男孩,取名王振軍。

王振軍1947年到縣城讀書，1949年在學校參加人民解放軍。

老驢頭趕著羊群和他一路同行,邊走邊談,直到下坪。王振軍問他父親被劃成份細節，老驢頭一面糊涂應對，一面細細的想，這個孩子肯定不是王異財所生，不但從相貌、身材像當年的章夬士，連說話聲音和走路姿勢都與夬士無異，因此他斷定，他決不是王異財所生，他必定是章夬士遺腹子，這時他腦海中回憶起當年的一幕：

那是1932年(民國21年)的秋天，他替章舜弟趕著一群羊在天云山腰放牧，曾見章夬士和王異財兩人,從草從中摸上來，驢頭問他們什么事，王異財說是聽說這里有長靈芝，他們來找,拿去當藥，驢頭趕羊上山,離開不久，忽聽見下面有人哀號聲音，即著又聽到像石頭打滾入山谷響聲，他感到很納悶，當晚趕羊回來路過茶亭，當時傻大姐還在茶亭賣茶，他問傻大姐是否看見過王異財、章夬士，傻說：她早上看見二人路過這里，當時把包袱行李寄她店里，說要上山采靈芝，過了一會,來店取行李的只有王異財一人。王異財對她說,章夬士已走在前面路上，叫他來取行李，他們要到浙江沿海那一帶去進藥材。

在章夬士、王異財走后的五、六天，老驢頭趕羊到山腰時，曾發現一個叫“跌死犬”懸崖邊有幾滴血，石崖下旁邊有一棵樹枝上,掛有衣服碎片,似是章夬士穿的衣服。

大約過了十多天，王異財一個人回到下坪，哭著對夬士妻胡英說：他兩人在浙江沿海,遇上江洋大盜，被抓到船上,夬士被殺害，拋尸海中，財物全部被劫，他獨自一個人逃回來，胡英聽后曾一度昏厥過去。由于夬士一死,藥店無法開下去，只好關門，從此王異財就居住她家與胡英作伴，不久便成為夫妻，到第二年春天,胡英生下一男，取名王振軍，王振軍長到15歲，便到縣城讀書，住在縣城她弟弟家未回，直到1949年參軍。

夬士死后不久，天云山便先后來了張青云、王益云兩股土匪，一直在那里盤踞了十多年，他很少上山放羊，直到解放后。   

他二十多年來,一直懷疑章夬士是被王異財這個衣冠禽獸,謀財害命，謀妻占子所害，但攝于王家勢力，從不敢在人們面前放過一句話，解放后,王異財又以“軍屬”身份出現，在鄉里橫行霸道,他更不敢說話。有詩曰:

諜血蠻荒二十年,貓頭鷹翅竟遮天。

謀妻占子成軍屬,跌犬崖邊冤魄懸。

這次鄉里春荒救濟糧評議中，王異財罵他是“富農狗腿”更激起他的憤怒，現在，王已劃為五類份子，他再也不怕了，于是當晚便找到鄉政府，向余金湖副組長，細細陳述了自己二十多年來的懷疑和看法。余詳細記錄下來,並表揚鼓勵他給政府查案立了大功。

王異財聽說自己在部隊當軍官的兒子要回來，感到有了底氣，這幾天,在群眾中大量泄露不滿，大罵工作組、鄉干部陷害軍屬;被群眾告發，黃其勉聽到后，認為這個不法地主竟敢翻天，就將其拘留到鄉政府。

王振軍回到家里，不見他爸爸，只見媽媽哭成淚人，感到不是滋味，便來到鄉政府詢問情況，黃其勉，余金湖，給他介紹了他家劃為地主的詳細材料和國家政策。事實排在面前,很清楚，這并不是什么干部報復;黃其勉告訴他:“你是共產黨員，革命軍人，應該相信黨，相信群眾，首先與王異財要劃清界限,至于其他方面許多有關事項，我們正在調查中，確信未來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……”。

王振軍聽后，一時默默無言，因假期時間未到，在下坪因家庭成份,抬不起頭來,便回家與母親胡英略作安慰后，去小洋鄉會他的部隊復員戰友去了。

由于出現特別情況，黃其勉、余全湖立即召開工作組，鄉干部會議，討論了老驢頭所提供的消息，認為屬實的可能性很大。

由于“跌死犬”這一帶盡是懸崖峭壁、地勢險惡、森林原始、苔深石滑、荊棘叢生、毒蛇野獸出沒,平常根本無人進入。他們估計,雖然經歷了二十來年，但現場還有可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，因此決定派人到那一帶搜索一下。

搜索隊伍由工作組林崗、民兵代隊長章舜槌帶領，民兵章乃召和三位武裝班戰士共6人參加，在暫時保密情況下進行，他們分兩個組,一路披荊斬棘抓藤攀石而上，整整搜索了三天，終于在第三天下午，林崗、章乃召這一組在一個石洞口發現了一堆白骨，離白骨不遠處揀到一把已經長滿銅綠、腐爛不堪的舊年代衣箱鎖匙，他們分析這里曾經死過一個人，而這個人很可能跌下來受傷，當時還未死，爬到洞口后，因傷重而死去的。他們便揀了一些白骨，并將這把銅鎖匙帶回來。

黃其勉，余金湖聽到情況介紹后，便叫陳小嬌帶上這把銅鎖,去王異財家詢問胡英，讓她辯認。

小嬌到家后，胡英看到這把鎖匙，感到很奇怪，問是哪里來的?小嬌答是路上揀的,她便拿出另一把銅鎖，一對完全一模一樣，拿到衣箱鎖子上一挿，果然開起來了，她這個箱鎖原來有兩把鎖匙,她和前夫章夬士各執一把。丈夫去浙江,被強盜所殺，已拋尸海中，現在怎么可能會出現這鎖匙?他的一連串疑問，小嬌告訴她,到鄉政府去便會有答案;胡英感到自己如今是地主老婆不敢去，小嬌告訴你大膽去,到那里便會明白的。

當胡英跟著小嬌來到鄉政府時，只見老驢頭已經等在那里，工作組副組長余金湖對她說：“胡英同志，你現在不是地主老婆，不用怕，你現在是真正的軍屬……”胡英一時摸不著頭腦，這幾天來,因王異財被劃為地主，又被拘留鄉政府，要辦罪，她急得頭昏腦脹、手足無措。正不知如何是好，現在工作組卻突然叫她“同志”,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?一時都不知道怎么說話了。

這時,小嬌開口了，她說:“胡英同志，你不用怕，我們叫你來鄉政府，是要你澄清幾個問題，首先一個問題是:你要真實告訴我們，王振軍是你的兒子，這沒錯，但他究竟是王異財所生，還是章夬士所生?”

胡英一時語塞，沉吟了半響,不知如何說才好?這時余金湖提醒她:“胡英同志，這是關系到你兒子王振軍同志前途命運的大問題，你必須如實說明，否則會影響到他的一生！”胡英思慮再三，終于鼓起勇氣,把沉積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全部道出來了。此一說,有分教：

謀報復 大狼又失手  圖贖命 特營全崩盤  

胡英究竟說出什么,且聽下回分解。